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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姻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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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姻緣

辰阮走出宋如玥的房間,就見自家兄長在院子裏踱著步,從西頭走到了東頭,又踱回西頭,又踱回東頭。

“瞧瞧,”她對自己的小丫頭說,“磨上一頭驢。”

辰靜雙聽見了,忙過來,殷切問:“如何?”

辰阮面色一凝,緩緩搖了搖頭。

辰靜雙臉一白,就聽她慢慢道:“沒什麽大事……”又笑:“王兄,今日這麽好騙!”

他這才把氣一松,瞪著辰阮道:“你也混了!”

說到後面,他也忍不住又笑起來:“真沒什麽大事嗎?”

“郎中說沒有。殿下身體無大礙,這病是心病。想想也是……”辰阮嘆了口氣,“我本來還擔心,但又覺得殿下不是嬌弱之人。那位林副統領也說,殿下生性堅韌,不會為此催垮。”

“那也是了……殿下著實心志不凡。”辰靜雙也點點頭,又看了屋子一眼,道:“走吧。”

辰阮好奇道:“王兄連個話也不傳嗎?”

辰靜雙耳朵有些發熱:“你不知道。”

辰阮尚要打趣,外面已來了一人,向辰靜雙跪道:“孟王殿下得了空,請世子前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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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辰靜雙早早就傳了話給宋如玥,還不止傳了話。

大冬天的,難得他尋了許多花果,湊成一大捧,送到宋如玥房間裏。

傳的話是:“我一直在著人調香,但還不曾成功。聽聞殿下生病,便親自細細尋了這些,或可擬出昔日禦花園中香氣,暫解殿下思家之苦。至於眼前事,自有我解決。”

其實都不必傳這話。宋如玥只一聞,就明白了,眼圈便紅起來。連明月也暗自傷心,偷偷拭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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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,孟王愁容滿面。

“外祖怎麽了?”辰靜雙笑問。

孟衡看了他一眼,沒給他主動說話的機會,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笑,只是板著臉問道:“你對公主動了真心?”

辰靜雙一怔,笑意也不自覺淡了,只哄小孩似的拉過他的手揉著:“外祖怎麽這樣問?”

孟衡道:“你從小是個聰明孩子,不惹是非。公主身上,如今有多少是非,你還不知道麽?依我看,你離她遠一些,越遠越好。西地的世家女也有好的,大不了,外祖給你尋幾個相似的,如何?”

辰靜雙手上親昵的小動作隨著停了。他起身跪在孟衡面前,道:“外祖……恕我直言,無人能與殿下相提並論。若不是她,尋常女子,都不能入眼。”

“哪怕像你妹妹一樣的女孩,也不能入眼?”孟衡倒沒有生氣,只是搖頭勸道,“好女子多的是,不單公主一個。”

辰靜雙執意不起:“我與公主一路相處,深知她不易,憐惜感佩。若非如此,僅因一點好感……我不至於此。外祖不知,殿下性格剛強。時逢亂世,我決意要覆仇,勢必要惹上是非,不在乎添上殿下身上這一點恩怨!反倒是這樣性格的女子,或許會成助力,舉世難尋。”

孟衡沈默了一會,反問道:“你要與公主成親,是因這些考量,還是你的心?”

辰靜雙赧然不答。

孟衡嘆了口氣。

-

孟衡一時還沒有松口,但態度已松動了,辰靜雙喜滋滋地又傳了話給宋如玥。

宋如玥聽了只一笑,心底又泛起些疑慮,可終於還是一哂。等孟王府的人走了,明月問道:“世子邸下對此事如此上心,殿下不高興嗎?”

宋如玥搖了搖頭,幸而見明月是跟自己一同長大的,因此多說了兩句道:“他真誠,赤子心性也天真可愛。可是我不敢全信。那日被孟王一拒絕,我也怕害了他。”

明月一怔,笑道:“殿下也知道說‘怕’這個字了嗎?”

宋如玥從前天不怕地不怕,知道有人要刺殺她,她躲都不躲,直往刀口上撞,死了數次都不知畏懼,非要知道是誰要害自己。如今有個辰靜雙這樣待他,她一邊疑心,一邊竟然已經替他害怕起來。

稀奇。

宋如玥沒有多說,只笑罵她:“多嘴多舌!”

她在病中,郁郁寡歡,難得展顏。因此明月樂得逗她,抿唇笑道:“奴婢只不過說了一句話,殿下怎麽倒罵起奴婢來了?那天辰阮郡主說的話,殿下怎麽就往心裏去了?”

宋如玥赧然不答。

明月便趁機勸道:“奴婢倒有話,覺得該說給殿下聽聽。恕奴婢多嘴。殿下向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,怎麽偏偏在世子的事上這樣拎不清?奴婢知道殿下懷疑什麽,可殿下幼時讀書,奴婢記得古人有一句‘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’,此刻豈不正合適?”

宋如玥合了下眼,下了床,被明月扶著,走到那束花果前。花果清芬,靜靜環繞在房間裏。一閉上眼,就仿佛是萬壽節那夜,她與辰靜雙在禦花園初見,彼此都羞怯。

她嘆了口氣,到底肯被明月那句“用人不疑,用人不疑”說動了。畢竟她身無長物,只一條命,填進去也無妨。

唯獨玉璽事關重大,可父皇既然把它托付給自己一個女兒,想必也只是不想它落入人手罷了。這不難。不到生死關頭,別叫他知曉就是了。

她想再試探一回,可知道這等疑心,愈試探愈沒完,最後恐怕要不得善終。辰靜雙真心真意,點點滴滴都擺在她面前,她實在不必再費周章。

多疑不是她本性。

她咳嗽了幾聲,長出一口氣,叫出林榮,吩咐道:“你去孟衡那裏一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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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如玥叫林榮去做什麽,暫且不表,只說孟衡。辰靜雙走後,他思來想去,叫了辰阮過來。

辰阮也和他親近,猜著了他要問什麽,也不主動提,只是也拉過他的手,溫聲問道:“外祖有什麽煩心事?”

——孟衡也不知道自己把她叫來有什麽用,只是好像眼前有這麽一個孩子,他心裏就能有些慰藉一般。

其實和辰靜雙相比,辰阮像她母親的地方更少些。昔年孟王膝下的孟嬰郡主,雖然溫柔,卻也看得透、拿得定、說得出,若是個男兒,必也經天緯地。

可惜她生來九分運籌帷幄的心智,七分給了兒子,只有兩分給了女兒,再被溫柔氣一掩,便平平無奇了。辰靜雙之溫柔已稍嫌太過,辰阮之溫柔更是無人可比,孟衡瞧著,總擔心她溫柔太過,難免要委屈了自己。

想到這,孟衡又開始愁,卻不和辰阮說,只叫人拿了外頭新時興起的點心給她,叫她嘗鮮。

辰阮並不真的傻。自從安樂公主入孟,孟王在愁什麽,她心知肚明。因此過了一會兒,她見孟衡果然不對自己開口,只好主動道:“這點心不錯,聽說安樂殿下病了,我想為她送去一些。”

一提“安樂”,孟衡就更悶悶不樂了,卻有了話說:“聽說你曾經在花園裏與公主閑談?”

“正是。”辰阮心裏帶著魚兒上鉤了的揶揄,面上一絲不露,微微笑道:“殿下讓我很親切。”

孟衡反倒不知自己做了魚兒,忙問:“如何親切?”

只聽辰阮溫柔的聲音道:“殿下的性格,與母親有一些相似。”

孟王不是世襲王,孟嬰郡主得以成為孟王與已故孟王妃的獨女,掌上明珠,偏偏又英年早逝。辰阮只這樣一說,孟王就大為震動:“如何相似?!”

辰阮眉眼舒展,帶著仿佛無知的笑意,看著他道:“殿下心裏剛強堅韌,凡事自有她一套道理。殿下雖然不及母妃,想必卻是年紀和閱歷所限,外祖不覺得嗎?”

說罷,她看著防線搖搖欲墜的孟衡,笑補了一句:“王兄喜愛公主殿下頗深,想必也有這個緣故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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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阮從孟王那裏出來,心情頗佳,結果轉過游廊,一擡眼就撞見了林榮。

林榮認得她,拜禮道:“見過郡主。”

辰阮一笑:“快免禮。大人是跟在安樂殿下身邊的吧?”

林榮看了她一眼:“正是。”

林榮目光戒備,辰阮不以為忤,把他拉過一旁,柔聲道:“不知林大人此來,是否與殿下的婚事有關——大人不必回答。若真是為此而來,我才和外祖談過,外祖本已松動了,我方才又說了一兩句話,覺得此事十拿九穩,請大人告知殿下放心。”

她這好心,於林榮看來,實在無根無由。因此他問道:“恕卑職無禮,敢問郡主是為何如此?”

辰阮擡起頭,拿一雙漆黑溫潤的眸子看他:“我喜愛殿下和王兄,自然要助他們一臂之力。又難得是有情人咫尺相對,成一樁美事,豈不妙?”

辰阮喜穿淺碧色的衣裳,這顏色很美,又不喧嘩,更襯得她雪膚黑發,嬌俏動人。尤其她擡眼的時候,溫柔得像水鄉湖上三月的姣姣煙波,看得人都要化了。

這樣純粹的人,說什麽話都不會不真。

林榮一怔,脫口道:“當今局勢……如此,郡主也敢貿然出手,不怕後悔嗎?”

他話出了口才覺不妥,可辰阮只笑答道:“局勢已如此,怎麽亂又不是亂呢?難道王兄擇一位今日的貴女為妃,一定比擇殿下更佳?”她搖了搖頭,垂下目光,笑道:“莫說殿下出身皇族,哪怕不論身份,殿下也勝過許多貴女,是該有個好歸宿的。大人聽說過我母妃的事嗎?”

林榮到了孟國,只留心王宮布局、周遭地勢、邊疆防備等事,還全然不曾考慮過以女人為主的事——他只覺自家殿下是天下無雙,其他所謂“以女人為主的事”,無非是些風月韻事,不必留心。

他搖了搖頭:“不曾。”

辰阮道:“母妃嫁到辰國,當年也是親自向外祖提的。只因孟國急需一個支柱,而母妃選定了辰。”

這聽起來像極了宋如玥此時。

林榮未及說話,辰阮又道:“但父王與母後並無什麽感情,算不得好姻緣。外祖至今想來,仍覺喟嘆。如今,這個遺憾,王兄與殿下,或許可以補全。”

林榮心有所感。

辰阮只眉眼一彎,盈盈告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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